第 168 章_重生在夫君登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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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8 章

  第168章

  卢青檐送进宫十个健奴,半年过去,只剩下八个。

  最先被宠幸的两个得了赏赐便恃宠而骄,于是从宫闱里消失了。

  余下的八个才想起入宫前卢郎君警告他们的。只靠近了贵人,靠近了权力的核心之后,他们便忘记了。

  现在都冷静了,也看明白了。

  女帝可以给他们金银财帛,但从始至终没有打算给他们任何权力。

  再一想,女帝要什么样的贵公子得不到,为何要身份卑贱的他们?

  这么一想,彻底冷静下来了。

  心底那点效法前魏女帝面首的小小念头就掐灭了。

  老老实实,服侍女帝。待年纪大了,新欢替旧人,旧人自可带着金银赏赐出宫,过个富足的生活。

  被这男人一喝,健奴愣住。

  的确这男人衣饰十分华丽,蹀躞带上的钉、扣都是金而非铜的,可知是有身份的贵人。

  他犹疑了一下。

  这时候里面传来了叶碎金的声音:“人呢?”

  内宠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年轻男人径直走进去了。

  内宠没敢拦。

  侍从探头进来看。

  侍从放了段锦进来就后悔了。

  因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从前房中有丫鬟,段锦进去,自会有丫鬟去通禀。

  可现在陛下有了内宠。

  内宠在的时候,宫人们都退下了。屋里只有内宠在伺候。

  一念之差放了段锦进去,立刻就后悔了。

  探头进来,想拦住段锦。

  侍从问:“将军呢?”

  内宠心想,果然是个贵人,是个将军呢。

  那将军又年轻又英俊,刚才看他的目光……说不得是不是女帝的情郎?

  幸好没得罪。

  内宠道:“进去了。”

  侍从以为内宠通禀了,遂放下心来。

  内宠问:“我怎么办?”

  侍从想了想:“你回去吧。”

  内宠无法,只得取了裘衣裹上,离开了。

  段锦走进去,看到巨大的榻。这榻与地台一体,上面垂下帐幔,富贵奢华。

  这都是晋帝当年挪了军费营造的。

  地台下面有翻倒的水晶杯,酒水洒在了地上。

  段锦走过去,看到叶碎金赤着脚,闭着眼睛趴卧在榻上。

  段锦盯着她雪白的脚,身体里有风暴狂窜乱撞。

  眼睛亮得吓人。

  他走路沉稳,说话清晰,看着仿佛很正常。

  实际他喝了一整日的大酒了,酒意已经侵入了脾肺里。

  旁人以为他醒着,不知道此时的他正醉得深。

  这醉的状态非是哭闹呕吐打人,而是又清醒,又疯狂。

  他甚至能条理清晰地和秋秋寒暄对话。

  所以连秋秋都没有意识到他此刻处在一种不正常的状态中。

  敢为寻常所不敢为。

  譬如,来见叶碎金。

  段锦眼睛泛红,弯下腰去,握住了叶碎金的脚踝。指腹与每一处贴合,拇指扣在了凹进去的窝处。

  他不要命了。

  在西线战场上的时候也想过,要不然就马革裹尸吧。

  那样她就能永远记住他了。

  可又怕自己死了之后,她就忘了他。

  他活这一场就没有意义。

  叶碎金睁开了眼睛。

  段锦跪下,单膝点地。

  叶碎金缓慢地眨了眨眼。

  “阿锦?”

  她撑起身体。

  段锦握着她的脚踝,没有松开手,等着她裁决。

  打他也好,骂他也好,砍了他也好。

  都行。

  叶碎金却笑了。

  “你回来了。”

  “我就知道你能回来。”

  “你每次都打胜仗。”

  所有预期的都没发生,段锦怔住。

  因叶碎金流下了眼泪。

  在这决定登基称帝的日子,女帝流下了眼泪。

  女帝叶碎金,从来都是钢一样硬,冰一样冷,火一样热。

  在别人眼里,她从来没有软弱过。

  然而这不是段锦第一次看到她哭了。

  好些年前,她便在他面前哭泣过。

  有多久呢?快有十年了吧?

  她哭完,说要给他裁很多新衣,要比赵景文的新衣还多。

  那时,他还是给牵马擎旗的小厮。

  后来,时间如白驹过隙。

  如今,她即将称帝。

  他是为她开疆拓土的云麾将军。

  段锦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他只能说:“我打胜了。”

  “我回来了。”

  叶碎金哭着笑了。

  她抱住了他,呢喃:“他们骗我,他们说你死了。”

  段锦感觉心脏停跳了。

  他闭上了眼睛。

  每次梦醒的时候,那些触感都瞬息消散了去。

  他闭着眼睛,一只手抱住了她。

  一只手,从脚踝,顺着小腿,滑了上去。

  “我没死。”他说,“我活着。”

  “你摸摸我,我是热的。”

  “你听听我的心脏,在跳。”

  胸膛和掌心的触感都是真实的,没有因为睁开眼睛消散。

  叶碎金紧紧抱着他,趴在他的颈窝里,呓语:“你活着。”

  “我当然活着。”段锦声音喑哑,“要不然,你试试。”他打横抱起了叶碎金,走进了寝殿。

  珠帘晃动,寝殿里传来叶碎金的声音。

  “阿锦,燕云十六州收复了。”

  “阿锦,我们重建安西大都护府。”

  段锦的气息却乱,许久,才嘶哑应道:“好……”

  叶碎金做了个梦。

  大将军凯旋。

  大将军抱着她走进帐子里。

  大将军解了她的衣裳。

  大将军的身体有力,横冲直撞,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叶碎金喜欢这个梦。

  她有很多年没有做过关于大将军的梦了。

  那些不能与人启齿,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梦。

  但她又清醒地知道这是梦。

  她内心里清醒地知道大将军已经马革裹尸,再不会回来了。

  她迷离地眨眨眼,唤了声“阿锦……”

  大将军凑过来吻她,看着她的眼。

  没关系,反正是梦。

  她咬上了他的颈子,像无数次她在梦里做过的那样。

  浪涛又汹涌,疾风暴雨,似要掀翻了天地。

  ……

  ……

  月在树梢,高高的。

  几个侍从越来越心惊。

  因为云麾将军进去后,一直没出来。

  他在里面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长到让他们害怕。

  几个人面面相觑,平时沉稳的人脸上也流露出不安。

  最后,他们都看向其中一个,就是先前探头的那个。

  “是陛下叫将军进去的?”他们质问,“你确定?”

  那人张口想说确定,可他突然意识到,他其实不能确定!

  因当时,内宠只说“进去了”,其实并没有说别的。

  是他先入为主地以为内宠通禀了,陛下召唤了将军进去。

  他回答不出来,便已经是答案了。

  几个人更害怕了。

  “陛下,”有人咽了口吐沫,“没喝多吧……”

  那谁知道呢。陛下从庆功宴上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喝过酒了。

  又召了内宠饮酒作乐,在段锦进去之前,他们谁也没进去看过,并不知道叶碎金到底喝到了什么程度。

  又有人迟疑道:“将军,是醒着的吧。”

  可将军是今天庆功宴的主角,他喝的怎会少。

  有一种喝多的情况,人看着是醒着的,也不闹。

  但是疯。

  不声不响地疯。

  几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在同伴的逼视之下,犯了错的那个硬着头皮进去了。

  但他很快就出来了,脚步有些慌乱,脸很白。

  几个人便知道,他们最怕的情况发生了。领头的那个用力搓了搓脸。

  “守好门,把茶房中的宫人们都看住,谁也不许乱跑。”

  内宠在里面的时候,宫人们在茶水间里听唤。有铃,宫室里拉动绳子,茶房里的铃便会响。

  只能这样了。

  这一晚对这几个人来说真是煎熬。跟着陛下上战场都没这么煎熬。

  朝堂比战场煎熬,宫闱又比朝堂更煎熬。

  想马革裹尸!

  到深夜,寝殿里忽然传出来很大的一声响动。

  该来的还是要来。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一个人窜了进去。

  “陛下?”

  宫室高而深,一间一间,帷帐层层。

  最后一层寝殿与外间之间不是帷帐,是珠帘,一颗颗浑圆的珍珠散发着幽幽的光泽。

  珠帘里,能隐约看到床前的几案翻了。

  地上有个人,像是将军。

  叶碎金的身形透过珠帘,隐隐约约。

  侍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踩在地板上的赤着的脚,雪白。

  侍从不敢再看,单膝跪在地上,垂下头。

  叶碎金的声音透过珠帘:“谁在外面值守?”

  侍从道:“冯稀元、桂四、宋豫,和属下。”

  叶碎金问:“换过岗吗?”

  侍从背心都是冷汗:“没有。”

  叶碎金问:“宫人呢?”

  侍从道:“都在茶房里,严加看管。”

  叶碎金问:“还有谁知道他在这里。”

  侍从道:“內侍孔楠。”

  叶碎金问:“孔楠知道他是谁吗?”

  侍从道:“属下不知。但孔楠只看到将军进来就离开了。”

  那就是说,如果段锦悄悄离开,其实没人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发生了什么。

  除了四个侍从。

  殿中安静了片刻。

  侍从根本不敢发声。

  “叫他们进来。”叶碎金道。

  侍从转身去喊人。

  四个人很快都跪在了珠帘外。

  都是她身边贴身的人,可以信任。

  叶碎金道:“今天的事,闭紧嘴巴。”

  几个人如蒙大赦,叩头:“是。”

  退了出去。

  睡到半夜昏沉沉醒来,背后贴在男人的怀里,腰间搭着一只手。

  她还以为是哪个内宠,又闭上了眼睛。

  忽地想到那个梦,遽然睁开眼,起身去看,身畔刚被她惊醒的男人,果然是段锦。

  叶碎金把他掀了下去。

  侍从退下,叶碎金转身,过去一脚就把已经跪起来的段锦踢翻!

  段锦不及起身,被叶碎金一脚踏在肩膀上。

  他仰头看着她。

  她眸子里有怒意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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