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_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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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总算,星期日她没有见到他

  但她这里倒像流水席;是周末,也因为她的情况渐渐进步,所以朋友们陆续开始来看她;乔治,部门行政莉亚,还有另外两个同事都来看她,乔治还先打电话过来,确定御天不在他才上来,他们几个人嘻哈说笑讲她错过的办公室的趣事,简直是热闹非凡.几位邻居妈妈很好心的带了食物来,所以她终於可以换个口味,不用吃医院的食物.卡洛琳把可伊带来看她,可伊花了十秒钟把她抱完亲完,马上就问会见到黎叔叔吗

  她小翻了一下白眼,心想,这位小朋友,你是把黎叔叔和星巴克画上等号了吗?但她还没有说出口,可伊就说

  “他真是好人,我好喜欢他,希望能再见到他!”

  眼睛里闪着光彩的神情,是十足的兴奋和企盼

  晚上,整个病房里安静下来,她也累了,躺在床上望着大窗户外墨黑的天空,大大小小的星星在这儿那儿闪着,她不禁在心里想像这位黎爸爸周日是在做什麽?在书房看书,上网?在车库戴着手套用他那双细致的外科手做”homeimprovement”?穿着短K和网球衫在俱乐部跟朋友流汗拼球?在足球场边坐在有蓬折叠式单人椅上拿单眼相机拍自己的小孩?或许还开着家庭休旅车载太太在好市多购物,顺便在里面试吃水饺煎羊r0U和蟹脚沙拉配咸饼乾

  想到这里,她不禁傻傻的笑了,在心里说晚安,祝他有个美好的夜,脸贴着枕头沉沉睡去

  星期一

  早上经过一番固定的程序,清房间,倒垃圾,护士来量T温量血压cH0U血,护士和住院大夫换班….,然後就整个安静下来.她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蒙胧中听到轻敲房门的声音,她张开眼,看到门边一张笑容满盈的脸,轻声但热情的叫她的名字,跟她打招呼

  她有一点怔住,她的模样,像任何一位邻居妈妈,但是,她有这位妈妈朋友吗?她突然心里一惊,脑瘤让我失忆吗

  那位妈妈见她这样茫然的瞪视着自己,仍然微笑着,轻轻走到她面前,非常亲切和善的说:“我叫雪l,我是黎大夫的太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恍然大悟,松下一口气;好在不是不认得该认识的人.但是她仍然感到惊异;她为什麽来看我

  她马上礼貌地打招呼,翻身按床栏上的按纽让床头竖起一些,并坐起身来,雪l很客气T恤的连忙说说:“你不用移动,我只是来看看你,拿一点手作饼乾给你嚐嚐.”

  说着,她拿出一个绑着缎带和纱带的小盒子,她接过一看,里面是六个不同颜sE,很可能也不同口味的饼乾,看起来美观又可口

  她马上谢过她,也诚挚赞赏这些漂亮的饼乾;这让她想到学校家长会的义MAIB赛,像这样专业级的饼乾,在义卖时应该是秒杀的

  黎太太双眼含笑,非常关切的说:“你恢复都还好吗?脑部手术很辛苦哪.”

  “现在好很多了,刚开完的头一两天有点意外,原来这真的是大手术.”然後她再补上一句:“感谢黎大夫的好医术.”

  黎太太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轻拍了她拿着饼乾盒的手,仍带着笑,深深地看着她:“没错,他对每一个手术都是非常审慎仔细的.”

  於是她顺着说:“我真是运气好,遇到好医生.”

  “对,你运气好碰到他.”

  不知道为什麽,她隐约觉得雪l这句话有语带难解的叹息,或是某种有更深一层的意义.而且,雪l虽然仍然微笑着,可是嘴角的角度好像不太一样了

  她不知道要怎麽反应,只好说:“成功的人常有贤内助所以可以专注在事业上,像黎大夫有你顾家顾三个小孩,这是我们病人的好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雪l看着她,慢慢换了个坐姿,但在移动身T时,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她,观察的眼神,近似相命先生研究来客的眉眼,以探知她的命运.这时她忽然意识到,我是不是讲太多了?他太太不见得知道他有跟她说过自己有三个小孩…

  黎太太脸上出现似笑非笑的表情,缓缓的说:“我对他的工作很关心,有时他回家心情不好JiNg神不好,如果我都只呆在家里当然不会知道为什麽,所以时不时到医院走动走动,像我跟很多医生护士都是好朋友,他们都会跟我说他在医院的情形.”

  “喔~~”其实她喔完之後也不知道要说什麽;她问自己她会想去御天公司走动,跟他同事往来,为的是知道他工作的情况和心情吗?好像不会;但是她会去可伊学校走动,认识老师,同学的妈妈...,对可伊的环境熟悉些,就b较了解她的学习状况

  於是她只好作轻松状的接下去说:“你来医院走动,病人有饼乾吃,这是我们的福气了.”

  听到这句,黎太太的眼角和嘴角都小撇了一下,应该是有意放淡了口气吧,她说:“不来医院走动也是不行的,这些医生护士的,工时长,接触的时间多,所以,医院的人事间常常很复杂….”

  这让她顿时意外,也感到不解,在一起的时间多会造rEn事间的复杂?这让她很难想像,而且,从来她以为只有金融圈才会尔虞我诈,手段低劣,於是讶异地说:“会吗?我以为专业间相互非常单纯呢!”

  雪l的神sE非常耐人寻味:“我不是说工作上,黎大夫的专业当然不容置疑,我是说,跟护士,甚至是病人之间的关系…..”

  她仍然直直望着黎太太,忽然发现她称呼他"黎大夫";是因为她平常就这麽叫他,还是因为她是病人,就好像冲着小孩说"你爸爸",而不说"我先生

  也许是看她的反应空白茫然,黎太太於是自动解释谜底,声音低低的说:“很多医护人员的私生活是很乱的,当家人的不把他们看紧,有机会他们就在外面.....”然後眼睛盯着她,再补一句:“有些连病人都.....”

  虽然句子都不完整,但她终於意会,而几乎要噗嗤;腼腆的水电工?她有一点难以想像.但是,她也不是头一天在外面行走江湖,此时她终於明白了饼乾上的糖霜负有什麽使命,也忽然想到,那饼乾可以吃吗?不知道跟白雪公主拿到的苹果b起来哪个b较毒?虽然心里有十足的冲动想要讲出些调侃的话,但她终究还是控制住自己,口气轻松且不疾不徐的说

  “我们大概没有办法时时看着他们吧?最後只好信任他们,像医生算是很好的了,有些工作常在跑外地出差,那更是看不到盯不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太太听她这样说,只随意笑笑,然後换了语锋,回复亲切和善,问她:“你结婚了吗?”

  她乐意她换话题,因为不知道之前的话题可能讲到什麽地步,於是马上回答她结婚了,有小孩.黎太太很自然地问她小孩多大了,她们就聊起了小孩;这会儿她知道不要再提任何他已经讲了的事,不过,对於家里的事情,黎太太显然健谈很多,九岁大nV儿是游泳健将,常在拿冠军,功课也名列前茅,七岁的二nV儿很喜欢看书,能力非常好,很有艺术天份…

  黎太太如数家珍的谈着自己的小孩,她就礼貌的附和,在适当的时机尽心赞美,如果她问自己的小孩,就回答,但是小心的把答覆控制到简短扼要,而且绝对不夸赞自己的孩子;此种模式的对话她已经跟客户演练到熟悉万分,所以完全没有困难,当然也绝不露出任何破绽

  她们聊了一阵子,原本她还在等黎太太开始细数老三的点滴,因为常常老么是最受宠,爸妈最Ai讲那个小心肝,尤其她记得他曾说过老三才三岁,那应该是最可Ai,最有得好讲的年纪,但黎太太却完全没有提到老三,而在讲了一阵子後停了下来,看着她,说:“你的情况不错,应该快要可以出院了.”

  她顿了一下;的确,她在医院已经超过一星期,如果照上次他孔雀开屏时说的,不晕,疼痛能够用口服药物控制,有T力走出房间,那就可以出院了

  想到这里,她竟然感到些许失落

  黎太太没有在她病房呆太久,後来护士来了,帮她量血压测T温等例行公事,黎太太果真认识护士,还跟护士聊了一小阵子;护士离开时,黎太太也跟她挥手说再见,祝她早日康复,一切平安顺利等等,她也诚挚表示感谢她来探望,还有JiNg致美观的饼乾…之类

  不知道为什麽,黎太太走後她觉得很难形容的疲倦,这些天在医院,她每天都可以感觉到今天b昨天好,但就是这天,她有点退步的感觉.像这样的晌午时分,她大多可以半躺在床上持平板看会儿书,但此时她觉得自己一点JiNg神也没有,於是她把床头放低,闭起眼睛休息

  虽然闭着眼睛,但没有睡着,神思一会儿到东一会儿到西.静默中,黎太太来看她的这段,就好像重播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又上演了一次;现在她终於明白为什麽见到黎太太时会觉得诧异,不光是因为她以为她是自己认不出来的邻居,而是,她没想到他的太太会这麽–像她随便哪一个邻居太太–那样矮矮的,稍微有点过重,短短卷卷只能称它作”妈妈头”的发型,上身穿的衣服和腰下系的K子颜sE质料和样式都搭配不起来.而且,不论她的穿着打扮跟黎大夫是不是相配,真正让她意外的,是她的面容看起来非常严酷;在她做小额贷款时,不时会碰到一些生活不顺遂的人,所以神情可能b一般人来得忧忿,相形之下,现在她伺候的人生胜利组就亲切自在了许多

  不过,重点是,她看起来跟他一点也不像是”一对”;其实,再怎麽说她和御天不是"佳偶",但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麽久,他们多少还是有点夫妻样.可是,他们两人,怎麽样都很难想像他们竟然是夫妇

  那,什麽样的人该和他是”一对”?如果真的要去想像,应该是个个子小小,秀气沉静,像水晶坠饰那样的nV人吧–至少,在他们认识时该是这样–就算是三个小孩之後,恐怕应该也不会差得太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既然他跟自己同年,如果推算回去,他的老大出生时,他不过才刚快要三十岁;三十岁的准外科医生是过什麽样的日子?恐怕是完全”没有自己”的日子;所以,什麽样的nV人可以做他的nV朋友,而且能在那个年纪嫁他,还为他生养子nV?那一定是个韧X坚强,不需要他花工夫去追求,但是无怨无求甘愿照顾他的nV人–如果这样想,那"小水晶"马上出局,“妈妈”顺理成章的登场;他早上七八点就有手术,一直到晚上九点还在巡病人;这位三个孩子的爸,恐怕没有哪个孩子有可能等到他去帮忙洗澡念睡前故事,所以,这位先生娘当然得要三头六臂,十八班武艺样样JiNg通,b方说如果她做得出六种饼乾,那一定最起码也能烤得出十种蛋糕,家事学校事课後才艺事也许还有家长会义工事,外加上跟护士医生联络感情并且公关探访病人,很可能还要代他侍奉父母彩衣娱亲....,这样的角sE,绝对是个决心有毅力吃苦耐劳能g肯g的人,而不是像她这样一个坐在办公桌後面出张抹了口红的嘴的银行关系经理可能及得上三五分的

  东想西想中,她蒙胧睡去,有人把午餐拿进来,但她也不觉得饿,还是继续躺着半睡半醒的休息.然後,不知道什麽时候,永远快乐和JiNg力旺盛的复健师海一来了,这是一个个子小小笑容常在的越南nV子,这些天她每天都来带她起身活动;她一进门来,就声音清亮语音高昂的说:“来来来,起床!我们去散步!”然後到她床头朝她半埋在毯子里的脸一面拍手一面露齿而笑

  她觉得脑筋浑沌而且JiNg神萎靡,但仍然对海一报以微笑,同时也向海一问好.海一一面帮她竖起床背方便她起身,一面取过搁在沙发上的薄外套帮她披上,像啦啦队般兴致高昂的说:“我们今天到房间外走走,你还没看过外面的走廊是什麽样子对吗?外面很热闹喔!另一面窗户可以看到湖,有喷水池,非常心旷神怡!”

  她点点头,算是覆议海一的兴奋;那个湖,应该就是从她办公室落地窗前可以看得到的;想到办公室,她不禁想到玻璃前的百叶帘,和他说的”直立的瞎子”–从今以後,她在对着那百叶帘时就都会想到他吧,那份不吝啬的”我让你开心”的大方…

  她不禁微笑了……

  海一牵着她的手,扶着她的臂膀,帮她慢慢站起来,给她时间,让她在床边站稳後,才开始带她迈出步伐

  她的确有站稳,但是当走动时,却开始有一点晕浪的感觉;她想她真的是躺太久了,也许活动一下就会好,所以当海一问她是否可以把她带出房门时,她就说好

  这是她第一次出房门;当然她有经过长廊进到她的病房,但那是被从加护病房推过来时,她还躺在病床上,而且并未完全清醒.一出房门,她就感受到海一说的”热闹”,也才发现,原来病房里外差别这麽大,她的房里非常安静,但走廊上来往频繁,像城里的交通,医护人员都步伐迅速,从她身旁像一阵风那样通过,有些还推着推车,像借车使力一般,推车的走得更快,带来一阵旋风….别的病人的亲朋进进出出,还有小孩子跑来跑去,在她前後左右交叉通过….经过护理站时,里面的几位医生护士虽然都在忙着,但多抬头对她亲切问好,为她可以走出房间来到这麽”远”而喝采

  躺在床上,坐在房间时,她觉得自己有元气有T力,而可以谈笑风生不成问题,但这会儿走了不到三十步之後,她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没有力气回覆医护善心的招呼,连礼貌的微笑都有点勉强.海一半扶半牵的带着她走向前方的落地窗,渐渐她可以看到绽蓝的湖,yAn光下尽情喷洒的喷水池,被风吹动的水花彷佛过份激烈的摇摆,晃动,投映出奇形怪状,变化无常的影子,然後她觉得自己像那些被风吹动的水花,脚下的影子也开始不规则的晃动…

  顿时她警觉,突如其来的晕眩让她没有办法维持平衡,她不觉伸手去扶了额头,闭上眼睛希望能止住晕眩,但是可想而之这样做完全没有帮助;就在一两秒钟内,她不确定扶着她的海一是不是把她颠倒了过去,而让她感到头重脚轻.这时b她矮小的海一开始慌张,大声呼喊护理站的人过来帮忙,不知道是因为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让她心悸,还是莫名的不规则心跳让她眼前发黑嘴唇变冷,就在她感觉快要昏倒时,一阵反胃涌上来,她只能勉强说出”我想吐”,就隐约看到从护理站相反的方向冲过来一个白影子,一只臂膀迅速有力的在身後把她从两臂下撑住,在另一只臂膀伸过要来扶她前身时,她已经没有办法控制的开始呕吐.她没有吃午饭,但光是这样,她就看到自己吐了一些透明的黏Ye在那人的手上,可是那个人完全没有躲闪或迟疑,一面仍然把她扶着,一面在她耳边声音轻而稳的说:“没有关系,Iwillyoufall,不要担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这声音,她不禁抬眼朝这人看了一眼;天哪,竟然是黎大夫

  就在这时,护理站里有几个人推着轮椅拿着粉红sE的塑胶吐盆冲过来,连他在内几双手一起慢慢把她放到轮椅里,给她吐盆;她坐在那里仍然觉得晕,但没有再吐出什麽来,护士拿纸巾给她,同时也给了他一叠让他擦手,她想回头向他道歉,但他马上轻按了她的肩膀,低声而沉稳的说:“不要动,动会晕.”一手仍按在她肩头,他的另一手轻执起她的手,开始测她的脉搏

  四周围了一群人,在他量完她脉搏,跟护士说了几句话後,见她没再吐也没有任何戏剧化的发展,他们就各自回去工作岗位了.海一拿水给她喝,跟她说抱歉不该带她走这麽远,她不敢摇头只能轻声说不要担心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同时她感觉他的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是安慰,也是安抚

  两人陪在她身边好一会儿,然後他在她面前单膝跪下,直视进她的眼睛,说:“我去看一下别的病人,你要等到不晕之後才能移动,我等下再去看你.”

  她轻轻应声表示听到,海一马上在旁说不用担心我陪你

  在那片大玻璃下坐了有快十分钟,终於她渐渐觉得自己的身子落回平地,於是跟海一说她可以回房间了.轻轻慢慢推着她的海一,一路每隔五秒钟就问她还好吗?会晕吗?然後好好的把她送回房间,动作轻缓的扶她回床上躺好,看到她们路过的护士,马上从护理站走出来,拿着针药,跟进来房间里

  她已经没在挂点滴,但是为了方便–b方说像现在这种时候–她的针头还cHa在血管里,只是用胶布贴着.护士一面把点滴挂上,一面跟她说,黎大夫有指示说要帮她用些药,让她b较舒服一些,不会晕也不会吐.护士熟练的处理好,把她的床的围栏拉起来,柔声说:“要休息一下喔.”然後就轻轻走出房间了

  很可能是药物镇定和松弛的效果吧,她躺着,觉得身T和JiNg神逐渐放松;就算躺在病床上,她仍然隐约感觉得到他的臂膀,那样及时而有力的把她撑住;一个个子小小的读书人,竟然会这麽坚实有力?那种”Iwillyoufall”的坚持和决心,不禁让她感到有些眩惑,有些迷乱,还有一些–神驰心动–也不是累了,只是神智像躺入松软鹅绒被子一样,被迷茫笼照着,然後她就蒙蒙睡去了

  巡完一轮病房,他回到她房门口,轻敲了两声,没有回应,於是他放轻脚步,静静地走进房里

  一片如云的秀发散在肩上和枕头上,她半侧睡着,小半边脸靠在枕头上,露出另半边细白的面颊和弧度美好的下颌轮廓,虽然肩膀露在毯子外,但是她的耳朵有略带粉红,所以相信她有睡暖,不会觉得冷.从耳际隐约可以看到大半被头发盖住的钉书针,他知道一路上去一共有36个.她的呼x1均匀,睫毛像收拢的翅膀一样,完全没有半点颤动.望着她,他心里有某种软软的东西在悸动,不知道是出神还是失神;他仍然可以感觉得到她的柔软的身T,这个T型瘦长的nV人,没有想到她竟是如此柔若无骨,当他拥住她时,一阵恍惚的震动像闪电般通过他的全身,神志几乎飘出躯T,而有数秒钟在迷雾之中;如果不是身旁这麽多人,如果场面不是这麽混乱,他情愿身留迷雾之中,拥着她,呵护她,无论天地是否有边际,无论时间何时会终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站在她床边,他出神凝神,痴痴切切地注视着她,浑然不觉在何时那双原本收拢的翅膀轻颤了一下,然後悄悄地张开了

  她看着默默地凝视着自己的他,那奇异的出神,安静得像是遗弃了整个世界,静默的剪影,一动也不动.她忽然觉得,人生的无常,一眨眼情节就逸出了常轨,如果迷雾是旅途中必经之处,那,为何不牵手并行

  然後,她眨了眼睛……

  这让他倏然回神,好像被林中群起的飞鸟惊到一样,他微微震了一下,声音轻得好似在低语一般,问她

  “你还好吗?还会晕吗?”

  她不会晕,但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醒来,也没有什麽坐起来的力气.想到下午吐在他手上的丢脸事,她艰难地开口说

  “不会晕了,可是,真是很对不起,我….”

  他抿唇微笑了一下,马上接口说:“不要说对不起,那没什麽.”

  他仍然那样看着她,一手cHa进了白袍口袋,说:“护士说你没有吃午餐.”语气中有关切和怜惜

  她怔怔想一想,对,她没有吃午餐.她喃喃回答:“我大概一直睡着,就忘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记得吃.”他顿了一下,似是想了想,然後继续说:“你回家去後,白天大概也是你一个人吧?你自己要记得吃东西.”

  不知道为什麽,听到这句话,她感到孤独,惆怅.但是她顺从的点点头

  他低下头,沉默了几秒钟,她看着他呼x1了几次,好像要让气息通顺一些,然後推了一下眼镜,抬起头来,低声说

  “我想你差不多可以出院了,我会开些药给你,让你不会晕,不会痛.明天我一早有手术,然後有门诊,不一定有机会来看你,但我的助理医生会来,如果他看可以,会直接签字让你出院.”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後好像是在对自己低语一般

  她望着他眼里深涩的微光,渐渐感受到心中那份寂然的冰凉

  他从x中释出一口气来,感觉到那份空荡.她默然躺在那里看着自己,眸sE深如潭水,眼光yu语还休,他感到一阵神思恍惚,心下的犹豫让他指尖颤抖,在触及白袍的刹那,他低下了头,在两秒钟内抬起头来,表情有种奇异的洒脱,稳定而祥和地说

  “记得两星期後来拆订书针,半年後要去核磁共振,这些安琪拉应该都已经帮你安排好了.”

  她眼看着他把情绪塞入装满福马林的罐子,终於停止伸出毯子的手,压抑住想要拥抱他的冲动,对他含蓄的微笑了,温柔深切地说

  “非常谢谢你.”

  他点点头,垂下隐着光芒的眼睛,轻轻地说:“不要客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後他移开搁在她床栏上的手,对她说:“那你休息吧,保重.”声音柔和而平静

  所以,这是再见了~她在心里轻叹一声,但她深x1入一口有他在身边的空气,低柔而清晰的对他说:“那你也保重.”

  他走出房间的身影,在她脑海里铭刻出深刻的印记;h昏时分,充满暮sE的天空放S着幽然的光线,带着一GU无形的力量,包围住他的背影.他离去的步伐,有着期望时间停止的沉缓,更有着怅然的犹豫,可是他没有停下,就好像走入一个黑洞一样,迈出她的视线

  第二天晌午,助理医生来看她,果真他欢欣鼓舞的说,觉得她一切都很好,可以出院了

  御天利用午休时间来接她.当她坐着轮椅被推向电梯时,护理站的人都兴奋的对她挥手道别,诚挚的祝她健康顺利.十天,当电梯数字一个一个变小时,她不觉也微微有许激动,虽然”才”十天,但她有恍如隔世的感觉,觉得入院前和出院後,她的世界已经明显的被这事件画分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世代

  御天去取车,护佐陪着她在廊下等待.初夏的午后,空气滞闷而cHa0Sh,灰黑的积云像蒸气锅盖一样顶在城中整片大楼的顶上,风雨yu来的气压让周围的人更紧张,更嘈杂,她躲在这个超大的轮椅里,好像藏身在某个安全地带一样,远离这个混乱的环境,远离黏腻的空气,心思飘忽出厚厚的云层,感到无限的清冷,无际的迷茫

  病癒回家总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可伊见到她回来,兴奋之情溢於言表,全盘抛弃所谓的”时间”,不管现在几点,是不是该去洗澡,是不是该去睡觉,而一律黏在她怀里.这是她第一次感觉这间两千尺的房子这麽”大”,从客厅沙发走到厕所是这麽”远”,更不要说上楼了,把自己的步伐带上阶梯好像举重三百磅,所以她回家後起码有快一星期没有到过自家的二楼.但是,“病人”有”病人”的特权,以前多次她想像如果能早上起床後什麽事都不用做,而可以躺在沙发上flix看整天,那该有多爽–现在,这就名正言顺是她的日子,随她高兴在想睡的时候睡,想起来的时候起来,翻十本杂志,看八个恐怖片,或只是发呆,看空气里的灰尘…..,总之,等他们两个去上班上学後,就剩她一个人在家里游荡,好像一个自由自在的幽灵

  从出院开始,她就跟乔治说把email也转发给她,这样她可以开始进入情况.乔治非常大方的说不需要啦,他可以处理这些事情,但若她有兴趣隔岸观火消遣的一下的话,那他非常乐意提供.读狗皮倒灶的事情但是不用自己去灭火打杂,的确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愉悦,也是绝佳的头脑TC,光是读这些emails,跟乔治讲电话,就足够提供她一日三大笑,让她脑筋灵活,不用担心跟现实有甚麽脱节

  所以,其实两星期很快就过去了,是她该回去门诊检查伤口和除掉订书针的时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对着镜子审视那一整排的订书针,总共36个,那场面真的很惊人;她当然没有两星期都没出门,每当她出门在外,夏天的yAn光总会反S一些光线,於是她半边发内隐约的闪闪发光,让她觉得几分恶意的趣味.这麽长的一道伤口,她忍不住在心里想像,当他持着手术刀划下去,她的鲜血冒出来时,不知道他心里有甚麽感觉…

  就要再见到他了….,镜中的自己,嘴角有一丝温柔的微笑,若有所思,心有所待的眼眸既深且黑,在见不到底的深处,好像被珍藏的秘密一样,有那样一个乾净,清爽的人,默默,含蓄,温柔的注视着她,温和的微笑,带出嘴角的酒窝.她安静的坐着,双手支着耳垂下方,用自己的心灵去与他相对,享受这份恍惚而迷蒙的喜悦和温存

  御天载她去诊所;当他架出GPS时,她忽然想到,这是御天第一次去这间诊所.她没有在穿衣镜前试十几套衣服,而只套上轻便的牛仔短K,和一件浅米sE细棉夹少许蕾丝的短衫,颈後的系带垂到她长发末端.这是初夏,还没有受到yAn光洗礼的肌肤,有如凝脂般白细,她坐在沁凉的诊疗室,长腿交错着,不时抬眼望向关着的门,想像白袍出现的那一霎那…

  门上那两下轻敲等於是弹在她心上,门开

  两个护士走进来

  她们对她和御天亲切的招呼,把手上的”工具”搁到桌上,面带微笑非常耐心的向她说明要如何帮她拔除那36个订书针,并且强调虽会流血但应该不会太痛,因为伤口周围的神经还没有长起来

  然後,其中一位护士问一声”你准备好了吗?”在她怔然点头後,护士就开始动作非常迅速的将订书针一一拔除,另一位在旁不留痕迹的拭除血迹.在御天转头悄悄避到门边後没有一两分钟,她感觉到小针微刺的感觉爬到发际中央,然後护士快乐的宣布:“都拔好啦!你看,不会痛吧?!”

  的确不会痛,但是…

  护士一面收拾用完的东西,一面交待未来一周要如何处理伤口,然後轻快的说:“这样就好了,等会儿你跟安琪拉确认一下她有帮你安排六个月後去做核磁共振,那你就可以回家啦!”

  终於松了一口气的御天笑容满面的对护士点头称谢,但她还怔在原地,见护士东西收完都要转身离开了,她才心跳急速地问出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用见医生吗?”

  已经转身朝门走去的护士回过头,诧异的说:“没有哇,拆订书针不需要见医生,你觉得身T有什麽异状吗?”

  她结舌在当场;我要说我有什麽异状吗?或是,我要当场晕厥,看他会不会马上像超人一样冲出来把我接住

  她只好轻轻说”好像没有”;意外自己的语声竟是如此黯然

  也许护士见多了有”只见护士没见医生不能心安”症候群的病人,於是马上非常了解的说:“黎大夫现在不在,我可以让他的医生助理泰莉来看你,你等一下喔.”

  她心想我不需要见什麽泰莉,但是,两位护士一转身就出去了.过没有两分钟,门又被咚咚两下,泰莉探头进来,照"惯例"朝她笑出二十颗牙齿,然後问了她一些现状如何的问题,在她每一个答覆後都鼓励道”太好了!””太bAng了!””真是完美!”,然後宣布她的复原情况超过预期,并恭喜她恢复神速,再次提醒她半年後该做的检查和届时回来见黎大夫

  回程的车上,御天心情非常好,手持方向盘,眼睛盯着车行交通,嘴巴开心的说着很高兴这个看起来不怎麽中用的黎大夫是个好医生,解决了这个大患,而且没有留下任何後遗症,然後开始说在开刀前他是多麽的担心,骇怕若是手术不成功,变成他得要养一个瘫痪或脑Si或痴呆的老婆,那该有多恐怖….以下省略三百句

  她望着窗外的景sE被刷刷抛在车後,手术成功的脑子里仍是一片空白;她不能想像她竟然没能见到他,难以相信原来”成功的手术”就等於”不再见到医生”–的确,他为什麽要见她?钉子应该不需要动他的手敲上去,当然也不需要动到他的手去把它们撬下来,他知道手术是成功的,所以根本不需要花这个早上七点工作到晚上九点的医生的宝贵时间去跟她你好我好.为什麽她会以为他该站在旁边用关切温柔的目光看着她的钉子一一被取下?难到堂堂外科医生在已经做完他该做的事之後,还要当病人的啦啦队

  所以,在他,她是一个”病人”,就跟任何坐在候诊室里背痛头痛颈椎痛的病人没有什麽两样;他对我们付出属於”医者”的善行,然後,然後…

  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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